落幕时分。
黑暗在每个时代都比比皆是,但光明从未被消磨。人确实可以猪狗不如,可以堕落,但人还有另一种属性就是悔改。罗翔,刑事司法学院教授
李念站在路灯下,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扯得很长。
她借着幽暗的光线,深深的看了易轻尘一眼。
“夜深了,回去吧。”李念这样说。
易轻尘喉结滚了滚,没讲话,他就在哪里,目送李念的背影消失在门洞里。
高三时候晚自习到九点,易轻尘每天都会送李念到家门口,看她进门,从窗口探出头来,自己才安心回家。
时光呼啸而过,同样的场景下,李念再也不会探出头来,招着手说,“我到家啦。”
指尖夹着点燃的烟,烟雾弥散在指尖,烟灰忘了弹掉,被火燃过的烟柱体泛着灰色,卷曲空洞,最后支撑不住落在地上,摔的粉碎,小幅度的扬起尘埃。
易轻尘用食指跟大拇指在山根处捏了几下,抽动鼻子。
眼眶酸涩,似乎下一秒,就快要哭出来了,他仰头憋回去。
承认吧易轻尘,你快疯了。
李念今夜睡的很早,她洗过澡,浴帽包裹在头顶。
本来是准备躺着玩会儿手机去吹头,未曾想到直接睡了过去。
湿着头发睡觉的结局非常可怕,头发打卷,且头疼欲裂。
清早闹钟响起来的时候,李念朦朦胧胧地扯掉空调被,骂着易轻尘给领导发短信请了上午一二节课的假。
下午有家长会,她总不可能顶着头卷发去登台讲话。
老校区里有个开放式公园,易轻尘双手合十在长椅上坐了一夜,给李念买的果茶被他喝掉了,过了最佳饮用期,甜腻腻的,他不喜欢,但还是喝完了。
背后是两排浓密的梧桐树,清晨起了浓雾,天光从树叶间隙透下来,细细碎碎的打在柏油地面上,忽而有了低低的啜泣声打破了宁静。
明明从前红了脸,而今只能红着眼。
到底连为你哭的资格都没有了啊。
易轻尘没能等到下楼上班的李念,李念九点多收拾好出门的时候,下意
识的朝着车位的方向瞥过去。
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。
纵然尽可能去狠心决绝,却仍是在乎的。
家长会定在下午四点半开始,错开晚高峰,也让各位家长在跟单位请假的时候不那么为难。
相当人性化的操作。
整个下午学生们没事,都在打扫卫生排座位和画板报。
庄主任豪迈的喊声从喇叭里传出来时候,李念还以为是哪个学生打扫卫生分工不均打起来了。
反正李念是从来没想到过,自己他妈的都二十几岁了,还能让庄主任大喇叭喊着去教务处领易轻尘的。
庄主任完整的给李念复述了事情经过。
半小时之前,庄主任正在操场溜达抓早恋,正好撞见易轻尘从报亭方向进来。
乍一看以为是社会青年有不良企图,刚准备报警,便认出了人。
这操作震惊全家可能不够。
得他娘震惊全校。
“来来来,易轻尘,你自己个说说,你读书时候翻了多少次墙,被我抓到过多少次都这么多年了,走正门还是不习惯是吧”庄主任训人习惯了,尤其是易轻尘曾经是自己的学生,一时之间还难从旧日的立场里挣脱出来,“多大岁数了,还以为自己十几岁呢,你翻哪个墙动作都迟钝了你知道不”
批评起易轻尘非常溜到。
李念想给庄主任点三十二个赞。
她坐在教导处的沙发上把手上,腿没规矩的翘着,眼角垂着,蔫坏憋笑等庄主任批评完。
“都不是老师说你,做男人要有担当,你瞅瞅你自己干的那点儿事儿,就冲人家李念小时候为你挨多少批评,是个人能不能出轨”
这回李念是彻底笑不出来了。
“你不要以为你不讲话就没事,来小李,有什么委屈说出来,庄主任给你评理。”
老庄的英雄气概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,然而李念并不想要这公道
“不用了庄主任,我俩的事情早解决好了。”李念推诿讲。
庄主任瞅瞅李念,又看看易轻尘,清官难断家务事,他挠头说,“那行吧,你带他出去吧,
走正门,下次别爬墙了啊。”
如果正门进得来,易轻尘是傻了才会爬墙。
保安听说他找李念,直接就表示没这个人,恰逢他们读书时候的保安赵大爷端着茶杯过来换班。
不认识还好,认识更是拒绝了。
赵大爷前几天跟池欢闲聊,听说了李念受委屈的事情,老人家平日没事,寻思出一出西门庆的戏码。
当场抄起扫把赶人。
走正门
命得交代在门口吧。
易轻尘从始至终都没说话,单手抄兜,抿着唇接受批评教育。
李念进门后视线就一直停在她身上没移开过。
若不是还点头回应了庄主任几次,李念都快以为这兄弟只是找个物体看着发呆呢。
李念把易轻尘从教导处领出来,小心的扣好屋门。
无可奈何的看着他,轻声问,“易轻尘,你究竟想做什么”
阳光从窗台攀爬进来,落在红木地板上,恍惚间李念看见了少年易轻尘,当年她是班长,负责着假条,易轻尘翻的轻车熟路,可下有对策,上自然研究政策。
终归是被抓到过几次的,老庄喊李念来对峙假条真伪,李念打心眼里护着易轻尘,每次都说是真的。
有一次翻车翻的彻底,李念陪着挨了通骂,出来时候哭鼻子,被易轻尘揉着脑袋哄了小半天。
代价是易轻尘安分了整个学期,就为了不让李念再陪他挨骂。
这层多是教师办公室,学生来的少,他们就站在门口。
看着岁月一点点的把往昔磨成齑粉。
半响后易轻尘所答非问,“我在年少时候喜欢上某个人,也有勇气立刻向她说明,但我偏不,结果后来数年里都在为一时矜贵付出代价。”
李念盯着易轻尘看,视线从他的发梢到深邃眉眼,薄唇到突兀喉结。
多讽刺,又多欣慰。
这么多年了,听见句毫无用处的表白。
二十五六岁的年纪,心竟然还会跳。
易轻尘多矜贵一个人,李念比谁都了解他,易轻尘能为自己做到如今,人已经行走在崩溃的边缘。
是真的爱自己。
可这答案来的颇晚,不合时宜,震着她
的心,却不太能动摇她的决定。
“嗯,我知道了,我等下有事情,先送你出去吧。”李念柔声回。
她亦避开了话题。
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走廊里,楼梯拐角处传来楼上学生嬉闹的声响。
易轻尘伸出手,跟年少时候一样,想去勾李念的手,少年易轻尘只是想想,从未付诸行动。
易轻尘走了神,反应过来时候,他已然握住李念的手。
如柔荑般软嫩的手被他轻攥着,体温互渡,李念回眸冷声呵斥,“放开。”
“我不想放。”易轻尘哑声说。
错觉般的,李念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哀求,对上那双狭长的眼才确认,不是错觉。
易轻尘史无前例的在同她示弱。
李念自认招架不住这个模样的易轻尘,解释说,“我等会儿得去开家长会,现在是真没空。”
易轻尘这才放开,又小心地问,“那我能去教室等你开完吗我在门外等也行,我保证不讲话。”
“”李念看傻子似的给了他一个眼神,最后拗不过,加上时间紧迫,还是同意了。
如果易轻尘早知道,自己只有资格站在教室门后往里面看,而曲楚能够光明正大的坐在里面听的话。
可能打死他,他都不会提出这个弱智想法了。
“桌上放了成绩条,各位家长可以先粗略的看一下,下学期我们的孩子们将升入高二,现在面临着分科的选择”
李念的声线非常温和,吐字清晰,站在讲台上讲话。
这是易轻尘第一次看李念工作的模样。
自家小姑娘平日里柔柔糯糯的,在讲台上硬气了很多,本来的光团变得更大更耀眼。
若是没有其他人跟自己一起觊觎就好了。
易轻尘的余光撞到曲楚窥视的眼神,曲楚对他笑笑,无声做口型。
“站着呢”
易轻尘决定不理会他的挑衅,专注的看李念。
李念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关于教育方面的事情,散会后又被家长呼啦一下围上来问问题。
反倒只有曲楚不慌不忙的坐在原处,身边人走空了,他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把腿伸开了。
易轻
尘在这个时候进门,拉过凳子坐在曲楚旁边,随手握了只桌上的木杆签字笔在指尖转着。
“我喜欢李念。”曲楚先开口,单刀直入,直白的惊人,确定了李念被围的水泄不通,注意不到他俩以后。
曲楚把自己的手机朝桌上翻扣,“李念说她十五岁就喜欢你了,在认识的时间上我的确比不过你,可李念说了,她喜欢的早知道错了,现在认输了。”
易轻尘手里的木杆签字笔应声而段,断裂声湮灭在家长高亢的询问声之中,手指的痛感被全然忽略。
他朝着睨曲楚过去,反问道,“谁他妈的说我十五岁的时候,不喜欢李念了”
仅这一句,曲楚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。
人家青梅竹马,离婚分手不过是赌了口气,这口气李念注定了能赢回来,还是大杀四方的赢法,他曲楚着实没必要再纠缠了。
不好看。
“哦,走了。”曲楚留下这句话,还真就起身从后门走了。
李念仍被家长围着,短期内估计是消停不了。
“”易轻尘垂眼,看着折断的笔,没全断,还有丝塑料外皮撑着,摇摇欲坠,他两指微微使力,彻底掰断了。
冷静以后才意识到,这他妈的得赔,不能给李念惹事。
易轻尘摸出钱包,抽出一小沓钞票,想塞桌洞里赔偿了事,奈何刚刚他听李念说话说的认真,家长会开完,这群学生就开始放暑假了。
冲动是魔鬼。
这辈子脑残事都在这几天干完了。
最后易轻尘握着残存的小半截笔,在自己的名片背面写下联系方式。
注明了联系务必联系自己,赔付这只无辜的签字笔。
夏日昼长夜短,直到天色全部暗下来,李念才送走了最后一位学生家长。
她松动着僵硬的肩胛骨,单手去收拾摊开来的讲话材料,没有理会易轻尘的意思。
教室里开了灯,白炽灯明亮却晃眼。
男人的影子打在座位之间,同数年前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年人渐渐重合起来。
李念有一瞬失神,理智飞快的把她扯回现状。
“你还不走”李念问,她今天说了太多话,保温杯
早空了,嗓子在冒烟。
易轻尘起身,从桌洞里掏出来瓶矿泉水,拿在手上。
他走的非常慢,眸里映着李念的身影,每一步都踩碎了时间。
矿泉水被易轻尘稳稳地放到讲台上,李念又一次嗅到熟悉的香水味。
aakaa白苔,还是李念为他选的。
“本来想要等你一起回家的。”易轻尘苦笑,低声说,“后来觉得应该说是想要送你回家。”
这场景颇具迷惑性,李念定心,无情地拒绝,“谢谢你的水,北京治安良好,我家离的近,就不麻烦易总送了,没必要,你走的时候记得把窗跟灯都关掉。”
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,易轻尘松散地倚着讲台,伸出手去捕捉空气,这是李念刚才站了很久的地方,好像还能抓住她残存的气息。
其实仅仅是心理安慰,有些人如风。
曾经拥在你身侧长留,你没珍惜,于是她飘远。
人是没办法留住一阵风的。
“啪”方形打火机窜出幽蓝的火苗,烟被点上。
易轻尘深吸一口,缓慢的吐出来,窗户大开,涌进来的风把烟雾尽数扑倒他的脸上。
“你看啊念念,我又在学校抽烟了,你应该教训我了。”
空旷的教室传来他的回声。
应着易轻尘。
接下来小半个月易轻尘都没去给李念添堵,原因倒也简单,他病倒了。
二十几岁的人身体始终不如十几岁,接连熬过几个通宵,宿醉外加白日强撑着上班。
号称身体素质极佳,从小到大没进过医院的易轻尘,光荣打脸。
啪啪响。
郑成功搭容磊的车,去医院看自家老板。
单人病房里配了俩小沙发,容磊进门就占了一个,翘着二郎腿惬意的喝咖啡。
郑成功把外卖放在床头柜上,开始递文件,“这份是ui公司的融资情况、这个是上周通过的提案还有这份,是您新租房子的合同书,房东给我打电话说上一户搬好了,随签随住。”
一中旁边的小区多半是陪读家长在住,每年高考过后会有大批出租屋空置,在九月开学前又被新的高三学生填满。
周而复始,永远有人
十八岁,附近房价因此居高不下。
容磊耐心的等易轻尘处理好工作,才拎着手机凑过去补刀。
“你也甭着急出院的事了,你就算跟我念姐门口蹲着,也蹲不到人,她出去旅游了。”看热闹不嫌事大,容磊把手机怼易轻尘手里。
屏幕上是李念的朋友圈。
九宫图拼了长图。
定位在夏威夷岛。
照片很多,李念穿比基尼,纤腰长腿,跪坐在海滩上,捧着个椰子挡住胸口春光,眉眼弯弯。
半个身子都没在蔚蓝海水里,头才从水中抬起,长发带着水滴,精致无比的侧颜
是张绝佳的抓拍,能看出拍照的水平极高。
易轻尘彻底坐不住了,准备伸手拔掉滴管下床。
这反应是容磊意料之中,他先行按住了易轻尘肩膀,笑声讲,“您淡定点儿,照片是林故若拍的。”
“你怎”易轻尘只说了两个字。
“因为林故若是我前女友,我有她微信,而你多半被删了。”容磊指指易轻尘,又指自己,戏谑说,“我,容磊,虽然人渣,可我不作死。”
易轻尘真,躺平任嘲。
容磊对着易轻尘拍了几张照片,边拍边嘱咐,“注意姿势,你憔悴点儿。”
“”易轻尘默然任容磊拍,他住了五天院,其实只有最开始两天是高烧肠胃炎真病,后面做了个全面体检,现在打的不过是营养液,没多严重。
可在容磊的指导下,半年不发一次原创朋友圈的易轻尘。
定位了个医院,配字病中,急事联系我助理,郑159xxxxxxxx
这条看似是个公告,实际上暗藏玄机,直接指向了易轻尘现在跟医院连电话都接听不了的事实。
“你说这样真有用吗”被拍了几次,易轻尘忍不住问。
容磊调出对话框给易轻尘看,容磊发五条,李念能回一条都算是客气了。
容磊念姐,尘哥他拉着兄弟几个喝酒,喝醉了疯狂喊你名字,哭着喊着说爱你。
容磊语音消息
李念六十秒语音我不听。
这是上次易轻尘宿醉逃避离婚时候的那条,真的无情。
容磊定位。
容磊图片
容磊图片
容磊图片
容磊
念姐,尘哥他胃出血住院了。
李念哦,酗酒伤身体,三岁孩子都知道,你去找易轻尘幼儿园老师吧。
易轻尘耷拉眼皮,黑眸深深,“你下面准备编排我什么病”
容磊摇头,“她人在国外,我说你出车祸病危,她都能说来不及见最后一面,你歇着吧,我这是跟你以后留点儿素材呢。”
“我知道了,你滚吧。”易轻尘送客。
病房里又安静下来,营养液还在缓慢的流淌进血管。
易轻尘百无聊赖的数滴,突然感同身受的体会到李念的绝望。
那天深夜,李念一个人在急诊病房,没有床位。
坐在透着风的长廊里吊水,所有的消息都在轰炸她。
通知着她事实你丈夫出轨了。
易轻尘仰颈,看向雪白的天花板,闷声嘶吼。
人都是记吃不记打的生物,出院没几天,易轻尘便又重归酒桌。
没办法,中国谈生意躲避不开酒桌文化。
这日易轻尘刚坐下,还没跟客户聊上两三句,手机就响起来。
发来消息的是他本科室友,读书时候关系很好,毕业以后各有忙碌,平日里不太联络。
亮哥我跟我老婆吵架,来eon买醉,正好遇见了李念跟她几个朋友,凑了一桌。聊天时候有人说你最近身体不行,先是胃出血,又是不吃不喝,病危通知书都下了,才鬼门关迈过来。出了这么大事你都不跟你哥说,你不准备把我当兄弟了
易轻尘头疼,三人成虎不假,但这是不是传的也太过了点
易轻尘你们在enon哪一间。
这话问的没头没尾,亮哥摸不着头脑,但如实回了房间号。
三分钟后,易轻尘出现在包厢门口,他手握拳,在门面上起放的功夫。
无意间听见了更扎心的内容。
“我也听说了,易轻尘最近的确是身体不太好,九死一生啊,什么病都得了一遍,亮哥你跟他熟,帮我给他带句话,是男人就玩大点,头七我肯定给他烧纸。”
易轻尘怔愣住,门也不敲了,直接扭开门把手入内。
李念穿了条宝蓝色的紧身裙,坐在高脚凳上,脚尖点着地,晃杯
中酒,神情淡然,唇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。
正主忽然到场,房间内众人皆闭上了嘴,纷纷看向李念和易轻尘。
“分手了也没必要咒我死吧”易轻尘压着火,眸色幽深。
接着便看见了李念无名指上的戒痕,她左手拿着酒杯,轻抿半口放下,粲然一笑道,“是个人都会死,我给你易轻尘烧纸,还是看在你我相识十年,六年纠缠,七个月婚姻,已经够意思了吧”
包间内登时安静的针落可闻。
易轻尘几次三番的想要说些什么,可无名指上那圈浅淡的婚戒痕迹,在鞭策着他,“你才是有错的那个人,你没有资格。”
冰球在酒杯里碎裂开来,细微的断裂让气泡疯狂涌上表层。
“够了。”易轻尘面无表情的回,“我今天来没别的意思,都是朋友,今晚尽管喝,算我账上。”
等众人反应过来,易轻尘人已经离开了。
李念稳坐在原处小口喝酒,连姿势都没动过半分,林故若拍拍手热场,“我们来玩点儿游戏吧,好不好”
成年人不问朋友婚姻家庭,是默认的社交守则。
今夜包厢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过,乃至于午夜梦回时候易轻尘会觉得,自己是做了场梦。
李念没有那样狠心。
他搬到了李念家楼下住,车就停在楼前,搬过来大半个月,只打过一次照面。
那时候他正在二楼开家门,李念同他擦肩而过,什么都没问。
李念在假期里,想要躲一个人太容易,易轻尘则干不出上楼敲门的事情,反倒是神经敏感了许多。
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,他常常会听着楼上跟楼道里传来的声响判断李念在做些什么。
十二点多才洗澡,凌晨两点钟还订了外卖假期的李念作息极不规律。
易轻尘曾以为离开李念自己活不起,但事实证明了,他还是“正常、有序”的生活工作着。
除了现在住的地方离钱途基金远了许多,早晨有会议的时候得早起小一个钟头。
之前李念住他那里的时候,来一中也要早起一个钟头吧。
思及此处易轻尘便不觉得委屈
了。
林故若常来找李念出门,易轻尘的车看见多了,免不了多嘴问上几句,“易轻尘还每天蹲你呢”
李念正在厨房给她洗樱桃,带着淅沥水声回答,“没有,现在他住我楼下呢。”
“我靠,打持久战啊”林故若从沙发上弹起来,“没看出来,易轻尘还是个痴情种”
李念把樱桃塞到林故若嘴里,等她咬住扯出樱桃把,也往自己嘴里丢了颗,含糊不清的讲,“再说吧,现在看他这样我挺高兴的,冷静之后觉得我不过为了赌一口气,凭什么之前都是我在为他做许多现在我想看看,他爱我多少,反正一切等我开心了再说。”
“你们搞对象的人真是复杂。”林故若吐出核来,碎碎念讲。
易轻尘没想过会在养老院撞见李念,这天是他爷爷的九十岁生日。
老人家有讲究,年纪大了不铺张操办整岁生辰,防止天上人惦记。
养老院的门上开了窗,方便护工人员随时了解里面的情况,易轻尘刚到门口,就瞅见了房间里哪个日夜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娇俏身影。
李念好像在削什么水果,逗得老人家捧腹大笑。
“阿尘。”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,易轻尘转过头,看见握着手机的母亲。
显然是刚才出去接电话了。
“我们去那边说吧。”易母指了指走廊那头。
易轻尘点头,“好。”
“我没想过念念今天会过来。”易母叹着气讲,“我拎着木糖醇蛋糕到门口的时候,念念已经在里面坐了一会儿了,她洗水果时候我同她聊过几句,你爷爷还不知道你们离婚的事情,念念也不准备告诉老人家,你等下进去说话要注意些,别说漏嘴。”
“嗯。”易轻尘应。
养老院设施齐全,走廊尽头放了座椅,用于懒得下楼的老人活动透风。
母子俩并排坐着,“你之前不是很好奇,我为什么突然对念念表现的很冷淡吗”
“其实我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,你们婚后我不喜欢她的原因都在你。”易母袒露着自己的心迹。
她说一句叹三次,讲的
颇为吃力,“你当时能为了念念回国,放弃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,这件事令我非常吃惊,紧接着带来的是巨大失望。我之前总觉得自己以后会是个好婆婆,是我太自信了些,你的决定让我意识到,为了念念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。我狠不下心棒打鸳鸯,只好选择眼不见为净。”
“错都在我。”易轻尘嘘气。
“是在你,念念这孩子是真的很好很好。”易母瞅他,“我从来没想到过你会对不起念念,你们离婚以后你的状态一度很差,我几次想跟念念或者亲家母聊聊,结果都拉不下脸去开口。反正如果这事是你爸做的,我是肯定不会来看你太爷爷的。”
易轻尘强扯出笑容,“是啊,念念她是特别特别好的人。”
“念念刚刚跟我说,有些关系虽然终止了,但有些情分永远维系在一起。”易母温柔的复述了这句原话。
易轻尘闭上眼,甚至能想象出李念说这话时候的神态。
定然是微笑着的,眼角下垂,没有怨气,极平静的。
她向来如此。
“易轻尘。”易母忽然喊了他大名,郑重其事的警告,“我们易家只认李念一个儿媳妇,其他阿猫阿狗一概进不了门。”
“知道了妈,如果最后不是念念,我这辈子定不再娶。”易轻尘靠在椅子上,双手抱头枕着,肯定答。
他是等李念离开后才进去看爷爷的。
擦肩时候开口同李念道谢。
李念没回话,连脚步都未停,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收下谢意了。
原本为了同李念度蜜月而空出的时间,重新被工作填满。
按容磊的话讲,这就是欲求不满精力充沛的后果。
深夜到家扯掉领带的须臾,易轻尘总是会下意识的对着空无一物的屋里喊,“念念。”
他得不到任何回答。
不过是场旷日持久的自我安慰。
九月开学后李念的作息规律起来,应该说是上班时间规律起来。
如果在早餐店吃早餐,就是六点五十出门,如果自己在家解决,则是七点十分出门。
易轻尘摸清楚以后,固定
的六点半下楼晨跑二十分钟,五十的时候正好回到楼前,如果李念下楼了,便正好偶遇。
若是没有,就在楼下刷会手机,等上十来分钟,再偶遇。
李念想避开很容易,可她懒得委屈自己走的更早,一来二去接受了每天清晨的“见面”。
易轻尘晨跑了两个多月,出了出差之外,风雨无阻,特地买了套防水服,连暴雨天相遇的机会都不肯放过。
在外地结束了长达四天的拉锯式谈判以后,易轻尘又一次出现在楼下晨跑完毕。
这次李念没同平日一样马上走开,她站定,解开单边口罩盯着易轻尘蹙眉问,“你晨跑”
易轻尘受宠若惊的点头,“嗯。”
李念指着灰蒙蒙的天轻声吐槽,“今天重度雾霾,25浓度极高,你再站远点儿,我人都看不清,究竟是晨跑呢,还是送死呢”
“”易轻尘哑然,刚才跑步时候他就发现了,今天的能见度异常低,浓雾笼罩了整座北京城,呼吸进肺腔的空气有些难耐。
可他几天没见到李念了,不想再拖,所以根本没怎么纠结,依然循例下楼跑了会儿。
“算了,跟傻子聊天没意思。”李念摇头骂,“接着。”
易轻尘伸手,抓住抛过来的东西,握到手心才发现是包口罩。
“戴好,想死也等付完早饭钱再死。”李念骂。
易轻尘飞快的戴上口罩,大步追上走出半米远的李念,跟在她身后,喋喋不休的问,“你今天想吃点儿什么”
“虾仁云吞面吧。”
“你明天想吃点儿什么”
“皮蛋瘦肉粥。”
“那后天呢”
“易轻尘。”李念回头瞪他,嗔怒道,“明天的事情等明天再问。”
“好的领导,遵命领导。”易轻尘含笑敬礼,姿势非常不标准。
“那我可真想开了你这便宜员工啊。”李念懒得理他,朝着早餐店挪动步子。
“没用的,我会坚持不懈的投简历,被拒一次,我改完再投一次,到领导肯招我为止。”
“无赖。”
“念念。”
“嗯”
“你多骂骂我吧,我想听你骂我。”
“神经。”
三楼沙发上放着本
翻到结局的明朝那些事儿第八册。
在半个月之前,乔卿久给李念发了张照片,小心翼翼地问念姐,我在校图书馆里借书,看到了这个,听说你以前也是一中毕业的,所以过来八卦一下。
张狂的字迹,李念一眼便认出出自谁手。
在十几岁时候,易轻尘没少因为这手草书被语文老师追杀,李念按着他头足足描了小半学期字帖,才改成了行草。
她在乔卿久还书后把这本书借回了家。
我喜欢你,要在一起吗
易轻尘,2009年3月5日
当时李念看的如痴如醉,把书带回家看,蹲坑的时间翻阅。
母亲宠她,觉得借来的书翻阅人数太多,终归不太干净,所以直接给她买了整套,于是从第八册开始,李念看的是自己买的书,没再去图书馆里借阅。
迟到近十年后,二十六岁的李念终于收到了这句表白。
为时说晚亦晚,言巧亦巧,人生而已。
李念翻开手帐,就着之前写错的那句,渭城朝雨易轻尘。
继续往下写了行,她改掉了两个字,整首诗的意境被颠倒过来。
“渭城朝雨易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有故人。引”
这段日子里疏离关系,断绝往来,易轻尘曾经带给李念的伤害,李念一件不少,变本加厉的还回去。
易轻尘全然接受,姿态低尽尘埃之中。
即便如此李念依然犹豫过要原谅与否,直到她看见这句来自少年的表白。
她活在不确定的爱里,捉摸不定,易轻尘那些年岁又何尝不是呢。
都算了,该爱还是要继续爱。
有光扯破前方浓重的雾气,照进来,落在李念的肩头。
易轻尘一脚踩进光里,光开始蔓延,最终把他也扩了进去。
f,2020年2月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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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狗问明天后天大后天吃什么,念念说明天后天大后天再说。
以后他们每天都一起早餐呀
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就到这里啦,主线也不是甜饼,后面就留白了。
这本是20年初完结,在大家要求下,念念跟易轻尘的后续和婚礼都写在了与卿缠绵久,已完结,校园文,扔个文案。
装乖实飒初恋脸x腹黑痞坏大魔王顶流舞担x赛车手
乔卿久温柔乖顺,腰细腿长,是舞蹈界的传奇。
萧恕轻狂不驯,能靠颜值,却偏靠实力出了名。
披着软甜外壳示人多年,乔卿久次次崩人设都被萧恕撞见。
后来寄人篱下,萧恕眼尾微挑,冷淡道,“喊哥。”
活见鬼大概不过如此,乔卿久从此人前喊哥,人后狗比。
十七岁正式出道,以顶尖的舞蹈实力坐稳顶流位子,被亲切称为国民妹妹。
却没人知晓,乔卿久只会管一个人叫哥哥。
暴雨如注,萧恕在幽暗小巷里捡到只小狐狸,他拿自己的外套撑着给她头顶挡雨。
嘶哑问“老子为你回去读书,你去跟别人唱歌”
乔卿久大力掀开外套淋雨,撂下句,“我哥才不会管我跟谁唱歌呢”
抬腿就要走,头都不回。
萧恕用力把人扯回怀里,指尖划过她脸颊的水渍,埋首咬耳讲“那就别喊哥了。”
乔卿久赌气偏喊,被萧恕以吻封缄。
萧恕搂着人,懒声调笑“叫大声点儿,我听不到。”
科技新贵萧恕,冷清矜贵,唯独赛车才是真爱。
助理在开会时打理追星账号后,大着胆子问“老板您追星”
萧恕淡淡答“追星这是我家小祖宗。”
领奖后乔卿久盛装上萧恕的赛车,环山公路一百六连飙三圈。
乔卿久心跳未止,偏头莞尔,念叨着“还想玩。”
萧恕倾身落下深吻,呢喃道“久宝我们先玩点儿别的怎么样”
某日狗仔套图爆出冷门乔卿久坐在车前盖上,揪着衬衫下摆,被欺负的眼尾泛红。
隔日热搜视频萧恕手捧奖杯走向观众席,单膝跪在乔卿久面前。眉眼极尽温柔,把一生荣耀和婚戒都交托到她手中,,</p>